雪舞夜空

「介意我坐下嗎？」端著餐盤，藍彥君優雅地站在唐諾言面前笑問。

微愕地眨了下眼，唐諾言有些遲緩地搖了搖頭，「請坐。」

音樂系的藍彥君，他找她有什麼事？

夜空滿是繁星。

坐在木頭地板上靠著床，唐諾言仰著頭，從敞開的窗戶望著那一片漆黑的天空，腿上蓋著的，是匆忙間忘了還給夏立倫的外套。

「諾言。」

相較於管弦樂作品，柴可夫斯基在室內樂的作品寥寥無幾，其中的弦樂六重奏是他極少的室內樂作品裡，色彩變化最鮮明的。

音樂會的第五首曲目，即是柴可夫斯基的這首弦樂六重奏。這首曲子是柴可夫斯基在義大利佛羅倫斯譜寫完歌劇後才完成的作品，因此以「佛羅倫斯的回憶」做為這首弦樂六重奏的標題，描述他在佛羅倫斯的快樂時光。

第二樂章Adagio cantabile e con moto – Moderato ，流暢如歌般的慢板—中板，以第一部小提琴和第一部大提琴應和著演奏，自然歡愉的旋律正是此曲標題的由來。

瀏覽著手裡剛拿到的音樂會節目單，雖然介紹得非常詳盡，但唐諾言卻是越看越納悶。

只有上半場的節目單，至於下半場節目的蹤跡則是無影無蹤，所以是打算只演出一個半場嗎？但是照這演出的曲目看來，有辦法撐這麼久嗎？

她對音樂是沒有多大的研究，但好歹知道一場音樂會基本上兩個小時跑不掉，然而就節目單上的演出內容來看，頂多只能進行一個小時左右吧！

後台依舊十分忙碌，但相較於展演前的低迷緊張氣氛，展演完畢後的此刻，後台的情況只能用菜市場來形容。

「前後反應真是差有夠多的。」搖頭看著亂七八糟的後台，唐諾言的話甫出口，立即遭到幾雙白眼的狠瞪。

「妳要體諒大家的心境差別也很大啊！」快手快腳已換好衣服的沈千月站在唐諾言身旁，趁著灌水的空檔抽空回嘴。

舞蹈系第七屆的畢展，在寒冷的十二月裡展開了。

後台，唐諾言在開展前正對著團員們做最後的訓誡。

「雖然平常總是嫌棄你們，但今天就算你們有出錯，也不會有人在台下喊停了。」唐諾言環視著每一位將出場的舞者，然後給予了真心鼓勵認同的微笑，「相信我，你們都很棒，好好地展現你們努力的成果給觀眾們看吧！」

「說要來看我排演的是你，結果居然又睡著，你很不給我面子喔。」伸手戳了戳趴在前排椅背上的夏立倫，唐諾言有點不滿地指責。

「本來是睡著了，」因為一開始看舞者們的排演很無聊嘛，「不過後來妳罵人的時候就醒了。」夏立倫將背靠回坐著的椅背上，轉過頭去看著唐諾言。

中午要出門的時候，聽到她說下午有排演，所以一時興起地跟著她一起來看看，結果沒想到原來她排演起來是這個樣子，果然人在某些特殊狀況下都不會太正常。

輕柔的鋼琴聲流洩在室內，緩慢的主旋律是屬於大調的溫和，低音伴奏沒有太過華麗的技巧，只是襯著主旋律的簡單和絃分解，聽起來使人相當平靜，心情感到十分放鬆。

唐諾言記得，這是她昏昏沉沉生病的那晚一直在她耳邊迴蕩的曲調。

本要按上門鈴的指尖頓住，她站在隔壁鄰居的門口聽了一陣後，決定不打擾那個難得那麼早起敲琴鍵的人，帶著微笑下樓，往學校而去。

一路衝進了保健室，拍開門的那瞬間，夏立倫看見的是唐諾言正打了個大噴嚏。

「嗨。」坐在保健室的休息用床上，唐諾言一手拿著衛生紙，一手舉起向夏立倫打招呼。

「妳……是怎麼回事？」因為過於急促的奔跑而導致氣息的不穩，夏立倫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走到唐諾言旁邊問她。

季書亞連續笑了十分鐘以上，而夏立倫則是吃著蛋糕懶得阻止他，反正叫他不要笑他也照樣會一直笑不停的，那不如讓他笑個夠。

等到季書亞笑得差不多了，夏立倫也差不多把盒子裡的蛋糕掃掉一半了。

「你也吃太多了吧！」拿起英式紅茶啜了幾口以補充剛才笑太久所流失的水分，在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之後，季書亞也忍不住傻眼。

遠遠的就聽到了舞蹈教室傳出的超大音樂聲，某些重拍音的落點似乎還伴隨著玻璃震動的聲音，連心臟的跳動頻率都變得跟音樂的拍子一致了。

提著一大袋麥當勞的夏立倫踏著螺旋型的階梯一步步地往上走，在這接近正中午的時刻，從沒來過舞蹈系的他忍不住想抱怨，為什麼十二層樓高的舞蹈系館居然沒有裝設電梯啊！

而且樓梯還做成螺旋型的，是都不怕爬樓梯的人爬到頭暈嗎？真是太不符合人工科學的設計了，外觀看起來漂亮有什麼用啊，根本就一點都不實用嘛！

結束了這一天的課程和練習，夏立倫是很高興終於回到家可以休息了，但是如果他後面沒有那位硬是要跟他回家的萬人迷會長的話，他會更高興。

整個人呈不雅的大字型攤在沙發上，夏立倫懶得招呼也不想招呼厚臉皮的客人。

「好了，已經到家了，有什麼話可以說了吧。」一從練習室出來就被攔截，說什麼有重要的事情要談，而且為了避免隔牆有耳，還非得要找個隱蔽的地方關起門來密商。

門鈴持續地響了十分鐘，一如往常。

基於明知道屋主在家，以及即使手上有鑰匙也不喜歡隨便開人家的門的禮貌性原則，唐諾言很有耐心地站在門口，食指指尖依然壓著門鈴按鈕，等待屋主前來開門。

一分鐘後，門板裡傳來了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音，然後終於芝麻開門。